在这20年间,作为主要创始人的我,经历了很多的酸甜苦辣。曾经的艰辛与坎坷已经变得模糊了,沉淀下来的是助人自助后的愉悦与成就感。我说的成就感并 不是指红枫中心这些年来创造了多少伟业或功绩。比起很多的后来人,我们做的仍很少,依然很瘦弱。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尽了自己的力量,也不断地充实和提升 了自己,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享受这样的生活。
我想,这是否是实现理想历程中的一种心理的满足?
有人说,NGO是一个梦。的确,正是这个梦吸引了我为她奋斗了20年,历尽艰辛,仍然无怨无悔。在中国的大地上,NGO的破土而出,它的意义,不仅是 社会上多了一种非政府性质的组织,而更重要的是,它表现出作为一个人,他们主体意识被唤醒后,要求在社会参与中发展自己的强烈愿望与行动。
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个体都有追求未来最高成就境界的人格倾向性,在个体的生存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以后,都有向上发展和充分运用自身才能、品质、能力 倾向的需要,来实现个人理想和抱负的需求,这就是人的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的需要。马斯洛还认为,个体不仅有自我实现的需要,而且有自我实现的潜能,当个体 的自我意识提高以后,人的潜能就能充分发挥出来。民间组织的出现,是人的自我实现的一种表现,它反映出人们不甘于处在盲目的、被动的地位,而是要主动地进 行参与,发出自己的声音,施展自己的才智,成为社会的主体力量。他们要求受到社会的尊重,推动社会的发展,同时分享社会的成果。在这个过程中,个体不断地 完善自我,挖掘出自己的潜能,促进自我的成长与发展。因此,可以说,民间组织的诞生是改革开放的产物,是以人为本精神的体现,也是人的主体意识觉醒的表 现。我们所期求的公民社会,达到公民的自觉与自决,就是建筑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上。
因此,虽然在20年间,我付出了很多,但是我收获得更多。我学会坚强、不自卑、不气馁、不畏人言、不避风雨、永不停下脚步,朝着我追求的目标走去。我 更欣喜的是,有一批人一直与我同行。他们是红枫中心的志愿者,他们身上充分体现出红枫精神,用生命影响生命,爱人,爱生命,爱社会。他们与红枫中心不离不 弃,棒打不散,在长期的服务中不断学习,锻炼成长。红枫中心是一个平台,开放的阵地,所有有志于为妇女与儿童服务的人员都可以在这个平台上展示自己,发挥 作用,实现梦想。红枫中心过去所有的成就,都凝聚着他们的心血。他们是红枫中心的骄傲,也是红枫中心的主体力量。在回顾创业的经历时,我由衷地要表达我对 他们的敬意。
在这一年,国家实行优化劳动组合,剥离厂矿企业的富余人员,而被剥离的人员中,70%左右是女职工,连一些女劳动模范都不能幸免。她们失去了经济地位、社会地位,因而也影响到她们的家庭地位。为此,全国妇联机关刊物中国妇女杂志在全年开辟了一个专栏:“1988,女人的出路”,探讨妇女问题。
同是在这一年,妇女的政治参与陷入了低谷。实行差额选举后,有不少省市的四套领导班子中(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竟然一个女领导干部都没有。北京市的一个郊区,连妇联主席都选了一个男的。
很多女性感到彷徨:
为什么社会发展了,女人却要回家了?
为什么社会的发展,要以一代女性的牺牲作为代价?
妇女应该怎么办,才能跟上时代的发展,不被历史的车轮甩在后头?
而在当时,中国没有一个妇女研究组织,也没有人研究妇女的这些问题。
中管院妇女研究所就是适应了时代的这个需要,应运而生的。这个组织的主要创始人王行娟,在这一年,从北京出版社的岗位上离休。她感受到当代女性的困惑,希望能为她们做一些事情。于是,在1988年2月27日,王行娟召集首都女界的精英开了个神仙会,讨论成立一家民间组织——妇女研究所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神仙会就在王行娟家里进行。神仙会开到中午,大家还意犹未尽。王行娟做了炸酱面给大家裹腹。于是有人把这次神仙会称作“炸酱面会”,自豪地称自己是“吃过炸酱面的人”。
这次会议酝酿了中国第一家民间妇女组织的创意,描画了它的宗旨和雏形,催生了中国第一个民间组织的诞生。
于是进入了筹备的阶段:
妇女所确立了她的宗旨:对改革开放中的妇女问题进行专题研究;调查中国妇女的基本状况;开展活动,唤起妇女自主意识、实现妇女自我价值;在国内外进行学术交流。
该组织挂靠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下面。
中国妇女报主编谢丽华和原国家人事部人事与人才科学研究所研究员金难,是创业期主要支持者、领导者。
1988年10月7日,妇女所正式宣布成立。首都各界60余人出席了大会。全国妇联名誉主席康克清托人转达了她的祝贺,全国妇联书记处书记关涛代表全国妇联致了辞,全国总工会书记处书记李雪莹、中管院副院长朱松青等,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词。
至此,中国第一家以研究妇女问题为主要方向的民间妇女组织诞生了。
红枫中心20年的历程充满了坎坷与艰辛。由于她是一个纯粹的草根组织,没有任何官方的背景与支持,完全是一些知识女性从理想主义出发的自愿行为,因此,从她诞生时起,注定要走一条艰难的道路。
红枫中心的20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无论是处在哪一个阶段,我们都用战斗这个词来概括。这是因为,她没有可依循、可借鉴的模式。她的每一天、每一步、每一个活动都是在开拓,都是全新的东西。只能是战斗,披荆斩棘,开出一条新路来。
第一个阶段的主要特征是为妇女所的生存寻找资源。作为民间组织,没有“皇粮”可吃。而搞妇女研究,开展活动,都需要钱。妇女所两万元开办费是几个创始人筹集的。用这些钱租了6平方米的小房子,买了几件旧的桌子椅子,就所剩无几了。为了筹集资金,妇女所在成立的同时就在工商局注册了一个民办科研机构——北京华夏妇女用品研究所,开发妇女用品。它开发过的妇女用品很多:妇女套装、新型毛衣、折叠脸盆、通风自行车套、儿童记身高牌等,但都没有挣到钱。
1989年“三·八节”,北京市妇联在北京展览馆举办妇女用品展销会。妇女所租了个柜台,企图通过代销,挣一点批零差价。为此,王行娟与副所长梁正宇 天天站柜台。由于要不断进货、送货,雇了两个年轻人帮忙还不够,王行娟把有半个月假期的女儿也动员来了。结果,半个月的辛劳并没有得到丰厚的收获,结完账 后,只挣了300元,还不够支付两个工作人员半个月的工资。
1990—1992年,妇女所与中国妇女杂志合作,共开办过9期全国女领导干部培训班,有近千名科级以上女干部接受培训。但是好景不长,各地的这类培 训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良莠不齐,全国妇联的一个书记指令,中国妇女杂志不再与妇女所合作,而且不准刊登妇女所招生的通知。这条路被堵死了。
直到1992年,在一个美国朋友的帮助下,妇女所向美国全球基金会的申请被批准,获得了第一个资助,开通了中国第一条妇女热线,才开始摸索到一条寻找资金的道路:设计项目。但这条路依然走得很困难。
第二个阶段的危机发生在1995年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召开的前后。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在中国召开,使中国的 妇女成为世界的焦点。由于妇女所是中国第一家民间妇女组织,还开通了中国第一条妇女热线电话,妇女所是中国第一批被联合国经社理事会批准,确认为中国民间 组织(NGO)的一个机构,因而妇女所又成为世界关注的一个焦点。各国媒体大量涌进北京,纷纷要求前来采访;一些国外民间组织也不断要求参观;还有一些国 家的政府代表团的团长也提出要求,到妇女所参观访问。在要求参观访问的政府代表团中,有美国代表团的团长希拉里·克林顿,当时美国总统克林顿的夫人。这个要求惊动了中南海的高层,也引起了他们的疑问。一时间,风声鹤唳,妇女所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妇女所领导人的行动受到了监控,中管院与妇女所脱离了挂靠关系,妇女所不能再用原来的名称,已有的事业单位法人的身份也失去了。
在这最艰难的时刻,王行娟坚信两点:一是妇女所所有工作都是有利于国家和社会的;二是政府终会认识到民间组织的积极作用。于是她到工商局去注册,取得了服务社会的合法身份。北京红枫妇女心理咨询服务中心的新名称,就是1996年在工商局注册后启用的。另外,她坚持不懈地申诉,往来奔走于各个有关信访接待的单位,让政府对这个民间组织有准确的了解。
经过三年多的努力,到1998年,阴霾终于散去。北京市委政法委的领导接见王行娟并表示,红枫中心所有的工作都对社会的安定团结有利,市委完全支持。红枫中心终于度过了信任的危机。
第三阶段是从1999年至现在。红枫中心摆脱了信任危机后,专心致力于社会服务。红枫中心的发展首先表现在服务的 内容与范围的扩展上。在1988年成立的初期,红枫中心的主要工作是开展当代妇女热点问题的研究。1992年开通了中国第一条妇女热线,向心理咨询服务的 方向发展,从关心弱势妇女人群权益的保护,到关心人的心理成长,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宰者。因此,无论是服务于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还是单亲 母亲,以及所有求助于红枫中心的女性,红枫中心注重启发她们认识自我,通过他助、互助,实现自助和助人,从弱者成为强者。
因此,红枫中心的理念和价值观也在不断发展。
1988年刚成立时,红枫的理念是:妇女研究妇女、妇女帮助妇女、妇女教育妇女。1992年,妇女热线开通,改为“爱心、诚心、热心、关心”。1999年,提出爱人,爱生命,爱社会的理念。2001年是用生命影响生命。
它体现出红枫中心在工作中,越来越重视对生命的尊重,进行生命的教育,让女性选择正确的生命态度和人生目标,体现出生命的价值与地位,促进人的全面的发展。
红枫中心希望,她所作过的项目,能在理论上有所提升,在方式方法上有所归结,形成一种模型加以推广,让更多的人群受益。红枫中心把这种做法称做 品牌意识。 品牌是市场经济发展中的高级形态,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市场竞争中,品牌是市场竞争的核心力量,因此打造品牌是企业最核心的工作。红枫中心认为,民间组织也 需要创造具有自己特色的品牌,进行传播推广,以造福更多的人群。红枫创造品牌的流程是:

红枫中心通过为全国公益热线举办免费高级培训班,召开国际热线咨询研讨会(1999年)等方式,为提高全国心理咨询业务水平做出努力。
红枫中心从1988年成立时起,就定位为以志愿者为主体的组织。20年来,红枫中心开展的主要研究和服务,都是在志愿者的参与下完成的。可以说,红枫 中心发展的历史就是一部志愿者活动与成长的历史。是红枫中心的志愿者铸造了红枫中心一个个响亮的品牌,撰写出红枫中心的灿烂与辉煌。
红枫妇女热线开通了16年,先后接了11万多个电话,挽救了许多的家庭,让数以万计的女性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自己的腰杆。而这11万多个电话,是志愿者们长年累月、顶风冒雪、按时上线,一个一个接出来的。
红枫中心以红枫精神培育志愿者。
红枫的精神是:用生命影响生命。
红枫中心的这个核心理念让志愿者们学会爱人、爱生命、爱社会,提高了对生命的本质的认知、尊重和关爱。
红枫中心的志愿者们,为了让宣武区贫困单亲母亲们打掉自卑,抬起头来做人,自愿为单亲母亲们开办心理成长小组。他们连续8个周末要到社 区去,为单亲们进行心理辅导。最困难的是,有的单亲母亲并不理解,也不领情。志愿者们真正做到用生命影响生命,他们对单亲们开放自己,讲自己的生命体验, 拉近与单亲的心理距离。他们还顶着烈日,拎着西瓜,进行家访,动员单亲们参加成长小组活动。在他们爱心的感召下,参加宣武区8个街道举办的成长小组的单亲 们,他们的心理面貌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的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从过去的自卑、自弱变为开朗、乐观、积极,有不少人还发掘了潜能,用自己的双手开拓出一 片新的天地,改善了生活。
在1998年为单亲家庭建立的方舟家庭中心至今已走过10年。在这10年中,方舟中心每个周日开展活动,先后走进方舟的会员有几百人。而10年来主持 方舟工作的一直是志愿者,红枫中心的督导侯志瑾、贾晓明、李林英以及唐文军、岳燕鸣、时乐、董青、张惠荣、柯本忠等教练和志愿者,都先后主持过方舟中心的 工作,为单亲们倾注过心血。
2007年农民工子女教育的新项目上马,要在北京的4个区5所学校开展活动。志愿者们是这个项目的主角。他们不辞辛苦,奔赴郊区农村,开办家长课堂、 老师讲堂、开设心理咨询室,为农民工子弟进行心理与社会服务。更为难得的是,他们深入到农民工家庭,进行入户访谈,帮助具有典型意义的家庭实施每天家教3 个10分钟的方案。他们无私助人的热情感动了许多家长,推动了项目的顺利进行。
红枫中心自1992年以来,共招募过15期志愿者共450人。目前仍在红枫中心服务的有近200人。其中,在红枫中心当志愿者超过10年的有43 人,超过5年以上的有83人。他们真正做到了“与红枫心连心,与红枫共成长”。
红枫中心已形成一套从招募、培训到管理志愿者的制度,帮助志愿者实现助人自助,共同成长。红枫中心招募的志愿者中,原来大多数不是心理咨询专业人员,但是经过不断的学习与实践,目前有过半数志愿者取得了心理咨询师的资格。
在理论研究的基础上,红枫中心还向有关部门提出妇女权益的立法建议或政策倡导,为完善法律法规做出贡献。全国人大修订《婚姻法》和《妇女权益保障法》,红枫中心都做了大量工作。红枫中心先后向全国人大、全国政协和全国妇联提交过的提案、建议,超过10件。
红枫中心与国内、国外的一些民间组织和学者,建立了广泛的双向交流关系。这些交流使红枫中心具有国际的视野,了解到有关领域最新的动向与趋势,从而站到了这个领域的最前沿,使红枫中心的一些活动具有前瞻性。
红枫中心在与国际友人的交往中,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有的朋友为了帮助红枫中心搜集资料,到当地图书馆去查找然后复印并寄到中国来。有 的朋友专程到中国来,为志愿者们授课提高志愿者专业水平,分文不取。有的朋友为了让红枫中心获得国际交流的机会,帮助红枫的人员寻找到机构的资助,还让参 会的人员住到她的家中。有的朋友建议红枫中心制作有传统特色的贺卡,用出售来筹集经费。这位朋友怕红枫中心无钱支付成本费,还拿出自己的钱来先期垫付。
红枫中心也获得了国际社会的肯定。2007年3月,红枫中心理事长王行娟与国内3位女性一起获得了美国维护世界妇女权益的组织“重要之 声环球合作伙伴关系”颁发的“2007年全球领导奖”。1993年王行娟获北京市委宣传部颁发的“老有所为优秀共产党员奖”。1999年获中国心理卫生协 会优秀工作者奖。2005年,王行娟在“全球千名妇女争评2005年诺贝尔和平奖”活动中获得提名。王行娟认为,这是红枫中心集体努力的成果,所有荣誉都 是属于红枫中心的集体。
红枫中心已具备实现跃进的有利条件。
5.12汶川的大地震让从国家领导人到军民百姓,更深刻地认识心理健康的重要性。最近卫生部还发了通知,要求在全国 做好心理援助热线建设的工作,特别要优先考虑在遭受汶川地震灾害影响的地区开设热线。红枫中心在救灾中行动迅速,开通红枫灾后心理抚慰热线,并组织红枫志 愿者团队,到灾区去为灾民进行团体心理辅导活动,充分发挥了红枫中心在心理咨询专业方面的优势与战斗力。红枫中心将在四川灾后心灵重建中,以及提高人们心 理健康水平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